首都博物馆,属国家一级博物馆,展出的精品并不少。21年国际博物馆日是中国主会场,自然会推出一些重量级的展出,这便是首都博物馆一层的“万年永宝”展。

  它的立意除了文物本身的价值外,还要体现中国文物保护的发展历程和修复技术,感觉更像一个学术交流和成果展示,突出了我们在科技、理论、实践上的自信,以及在文物价值、民族底蕴上的自豪。所谓的“万年永宝”,大抵就是文物的精神和价值层面、文物的实物保存层面,都可达万年。

  进门首先看到的是悬泉置遗址出土的麻纸,不起眼,但大有来头。
  悬泉置遗址,位于甘肃敦煌,因出土的汉简上有“悬泉置”三字而得名。“泉”指山泉,从高往下流,悬空入潭,则称之“悬泉”。“置”,为汉代邮驿系统的行政单位,一般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
  悬泉置的文物以汉简为主,曾被评为年度的全国十大考古发现,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出土了460余件纸张,有10件上有墨书,包括汉纸9件、晋纸1件,其中3件属西汉武帝至昭帝时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早的书写纸。西汉麻纸早已被发现,但之前无一有书迹,所以一直未被认为是书写纸。

  虽然悬泉置的设置时间依旧待考察,但可以明确的是在西汉宣帝至哀帝时期已存在,目前较公认的可追溯到汉武帝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无论如何都对传统的东汉蔡伦造纸之说有着毋庸置疑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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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泉置还出土了墙壁题记《使者和中所督察诏书四时月令五十条》,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环境保护法”,上面规定了四季不同的禁忌和注意事项,比如春季禁止伐木、禁止猎杀动物幼崽、禁止大兴土木,夏季则禁止焚烧山林等。

  另外,根据出土的汉简记载,悬泉置这里招待的最大的贵宾,应为“乌孙公主”。汉朝远嫁乌孙国的公主,最初是刘建之女细君公主,汉武帝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她嫁于乌孙王猎骄靡。猎骄靡去世后,其孙军须靡代立为王,细君公主又改嫁军须靡,并生有一女。汉武帝太初四年(前101年),细君公主去世,她在乌孙一共生活了五年。
  她去世后,同一年,汉朝另派罪臣楚王刘戊的孙女解忧公主嫁于乌孙王军须靡。刘戊墓在徐州狮子山,今年刚刚去过。军须靡死后,解忧公主又改嫁小叔子翁归靡。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翁归靡亡,乌孙并没有立翁归靡和解忧公主之子为王,而是立了军须靡和另一匈奴公主之子泥靡为王。解忧公主被迫再嫁泥靡,他是她名义上的儿子,这便是很多游牧民族的传统婚俗,称“收继婚制”。很多远嫁的公主都遇到了类似命运,包括王昭君等,因为和中原传统大不相同,甚至相左,这在心理上很难接受。

  泥靡暴虐,又有着匈奴血统,汉朝将其视为眼中刺,西汉也与乌孙终止了联盟。解忧公主和汉史同谋,欲杀之,但计划失败,被困于赤谷城,后被西域都护府郑吉解围,郑吉是西域都护府的第一任BOSS。
  汉宣帝甘露元年(公元前53年),翁归靡与另一匈奴公主之子乌就屠叛变,杀死了泥靡。汉王朝借口出兵乌孙,平定了叛乱,并将乌孙一分为二,立翁归靡与解忧公主之子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孙国王名号),立翁归靡与匈奴公主之子乌就屠为小昆弥,局势稍稳。乌孙成了汉朝的附属国,但此后大、小昆弥之间矛盾不断。

  在长子被立为王的一年后,大约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他和军须靡的次子去世,解忧公主便上书汉宣帝,表示“年老土思,愿得为骸骨,葬汉地”。汉宣帝深表同情,于是年逾七十的解忧公主回到了汉朝,此时她已在乌孙呆了50余年。
  史书上对她的归来没有细节描写,而在悬泉置出土的汉简上则有:悬泉置官员在地上铺满了贵重的毯子,几公里外,接待者就分列在道路两边守候,那是一个无情政治后的温情时刻。哪怕到了今天,纵观中国历史,解忧公主也是对汉朝、对中国贡献最大的和亲公主,甚至都不用加之一。
  解忧公主河翁归靡的次子还当过莎车国的国王,而长女则当了龟兹国的王后。

  汉后,中原王朝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权,悬泉置也被废弃,直到唐朝又被重新启用,称“悬泉驿”,短暂辉煌后,随着唐亡而又隐于漫漫黄沙,再也不见于史了。

  放马滩遗址,位于甘肃天水,属于麦积山景区的一部分。这里的秦墓出土了我国及世界上已知最早的地图,被绘制在木板之上。虽然沉睡了2000多年,但依旧线条清晰、字迹清楚。地图上不仅有山川、河流、居民点、城邑,还标注了各地之间的距离,甚至还出现了类似于今天的等高线。
  此外,此地的汉墓里,还发现了纸质地图一幅,时期应在汉文帝至汉景帝之间,比前面的文字还要早些。出土时仅存不规则碎片,上面有山、河、道路等,是目前已知的世界上最早的绘制在纸上的地图。同样,对于西汉有纸说,提供了实物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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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的纸,主要原料一般为大麻、苎麻、麦草、树皮,大部分都比较厚,表面粗糙、纤维不匀,无帘纹,应为“烧纸法”制成。后来也有一些较薄的,纤维分布也更均匀些,有帘纹,应为“抄纸法”制成。
  在纸张满足了书写功能后,作为社会精英阶级的读书人,便开始追求功能之外的美饰,渐渐有了加工纸,并由简到繁,由俭入奢。唐代有硬黄纸、宋代有金粟山藏经纸、元代有明仁殿纸、明代有磁青纸。到了清朝,成了巅峰,尤其清乾隆时期的宫廷加工纸,如这个深粉色描金暗八仙纹粉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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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件青铜簋,是上个世纪文物工作者在通州的废品站里征集到的,残缺了约五分之一。其属于西周时期,且内部有铭文,比较珍贵,最终实现了完全复原。青铜器的修复,在国内应该很成熟了,因为各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里,基本都有一两件青铜器。

  对了,这个展的题目“万年永宝”四个字,就是出自这件被称作“伯椃虘簋”的周朝铜簋内的铭文:“万年眉寿”、“子子孙孙永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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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唐韩休墓内的玄武图壁画,因为墓葬被盗,发现时已损毁严重,百余块脱落在地上,最终修复成了如今模样,修复各个阶段的样子被做成了视频,看着一点点的变化,让人叹为观止。
  韩休在唐玄宗时期曾任宰相,他的儿子韩滉名气更大,所画的《五牛图》被称作“中国十大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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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始皇兵马俑,基本都是有颜色的,彩绘层主要成分为生漆,一是因为时间久远,本已脆弱;二是因为生漆对湿度变化敏感,出土时从地下的饱水状态到暴露在干燥的大气中,生漆底层会因为失水而迅速卷曲、起翘、脱落,极难保存。这是使用新材料研发并结合新的加固技术,不仅让生漆底层失水而不皱缩,还加大了生漆之间、生漆和陶体之间的粘合力,让它们能以本色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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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陵出土的石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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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陵出土的彩绘青铜水禽,其中的铜仙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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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21世纪后,在2000年的成都,出土了迄今为止体量最大的船棺,还有数百件精美的漆器,它们的年代可追溯到战国时期,距今约2400年左右。
  这件漆床出土时,已经饱水糟朽,结构脆弱,且构件残缺。修复它时,首先将其浸泡在40%浓度的乙二醛水溶液中,待乙二醛渗透进入木胎和生漆后,再添加引发剂和交联剂,引发聚合反应,使得生漆和木胎内的乙二醛聚合成链、交联成网,这样它们就被绑定了。即使完全干燥后,也能保持完整,不仅支撑和固定了木胎,还加固了生漆。作为一个高分子研究生,对此应用表示: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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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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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肃马家塬战国墓马车,这是一件还原的文物,没有以旧做旧,就是让我们看看那个年代,人们对于色彩的追求,比起如今要热烈和大胆得多。

  这个复原,用到的技术就太多了,用博物馆的介绍,要基于田野考古发掘、实物解剖、文物保护、全面信息提取、科技检测分析、模拟数字复原、传统工艺研究和复原复制、展示利用相结合的理念,充分挖掘中国古代车辆所蕴含的文化、历史、科技和艺术价值,建立起古代车辆复原和复制的完整工艺体系,才不至于今后随着进一步了解而发现偏差,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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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世纪,在福州北部一处南宋墓葬出土了大量文物,其中有这件紫褐色罗印金彩绘花边单衣,多处断裂,仅数根纱线相连,局部已破碎脱落,或呈散碎状态,一千多年的岁月,已经让它重度糟朽。
  如今,文物工作者发明了基于丝肽—氨基酸的脆弱丝织品接枝加固技术,让已经脆弱的蚕丝制品在分子水平上进行有效接枝和加固,因为加固对象和加固材料具有同源性,不会产生不良影响,也可以理解为用新丝加固旧丝。仔细看看细节,非常令人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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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丝是一根丝,丝丝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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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慈禧太后的黄江绸绣五彩五蝠平金佛字女龙袍,出土于清东陵慈禧陵地宫。
  清朝的染料是极其丰富的,一个看似平常的宫廷衣物,可能用到的色彩都要几十种。清乾隆年间内务府织染局有目前中国最完整的染色档案,记录着每种色彩的名称和配置方法,宫廷造衣大概要用到的有五十余种,然后再通过套染,可获得上百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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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的每个大点的博物馆,基本都有瓷器展,因为挨着国博,让这里的瓷器显得逊色太多。所以逛得很粗,扫了一眼也就走了。

  这是清乾隆粉彩镂空花果纹六方套瓶。
  套瓶内是青花瓶,外为粉彩,腹部还有六组镂空花果纹,因为需要多次上釉、多次烧制,所以制作工艺繁杂,成型不易。乾隆就喜欢这种花哨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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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乾隆松石绿地粉彩番莲纹多穆壶。
  清乾隆以藏传佛教为国教,所以蒙藏地区佛教僧侣和清宫往来频繁,便在御窑仿制了一些符合蒙藏生活习惯的多穆壶,供佛教高僧或赏赐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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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康熙孔雀绿釉荷叶式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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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德镇窑青花凤首扁壶,是首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元代中期以后,青花被大规模烧制,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器型较大,纹饰繁密,都是大盘、大罐、梅瓶等,多发现于西亚地区,有着浓郁的伊斯兰风格;另一类则器型小巧,纹饰疏朗,是元代宫廷和贵族或者国内流通的,在北京元大都遗址出土的,基本都是此类。
  这件扁壶以凤首为流,以凤尾为柄,凤身绘制在壶体上部,双翅则垂至两侧,造型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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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德镇窑青白釉水月观音像,也是首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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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月观音的形象比较常见,这件的细节处理很棒,比如这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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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累,博物馆中间楼层有休息处,喝杯咖啡。
  “首博食间”,名和意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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