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的作者是福楼拜,生于1821年的法国鲁昂,其父亲是一位外科医生,职业和小说里的包法利一样。他在去世时给福楼拜留下了一笔丰厚遗产,医生在西方是个有地位、有吸引、也有钱的职业。
所以,福楼拜生活无忧,住在风光秀丽的塞纳河畔的一座别墅里。他终身未取,不过有过对年长自己十几岁的有夫之妇的初恋,有过柏拉图式的长久书信爱恋,有过一夜情等,丰富的感情经历和由此所带来的想象,使他沉溺于个人缔造的有些封闭的小世界里,成了他的创作源泉。
他终身写作,可能会有些厌世。我们所接触到的他的名著,其实仅《包法利夫人》一本。
读这本书,源于想了解一下当年在文学常识里时接触过的人物和作品,还有那个时代的法国的人文风情和社会风貌。这也是读完名著,找一下与之对应的电影的原因,会更有画面感。
先说下包法利查理吧,他不聪明,靠着死用功,学习也就永远接近中等而已。可母亲比较强势,三学年时不问他的想法,便要求退学,改为读医。毕业后,又觉得他需要一位有钱的太太,便找了个有钱的寡妇,四十五岁,干涸枯瘪,却有着一年1200法郎的收入。职业、婚姻、生活地点全是老包法利夫人包办,儿子的真实意愿并不重要。查理也不反抗,或没想过反抗,妈宝男性格注定了悲剧。
再说包法利夫人爱玛的父母,让她去修道院接受教育,读了书,却选择性的只看到了里面的风雅和风流。满脑子的诗情画意、风花雪月,还有勇敢如狮的骑士和金碧辉煌的城堡。可她生活的周遭,是泥泞的土路、家畜的粪便、随地的吐痰,现实和想象有着天壤之别。父亲便可怜她,不让她在田庄操劳,她只能无所事事,日子和钟摆一样单调无聊。
这种情况下,包法利医生出现,又治好了她父亲的腿,这样爱玛的幻想找到了一个依靠,于是很快就成了包法利夫人。可她所期待的爱情并没有到来,包法利医生并无才干,也没雄心,举止更无风度可言。他不会游泳、不会耍剑、不会骑马,和心中的骑士完全不沾边。有天,她拿着传奇小说里的骑马术语问他,他瞠目结舌。衣着寻常、见解庸俗的他完全激不起爱玛的激情。
其实,爱玛有过对现实和生活的妥协。她曾尝试着改变这个家,尝试着改变查理,尝试着和他沟通,只要查理愿意将就一下,主动去问问她的心思和想法,主动着走进一下她的心里,她就能滔滔不绝地讲出很多,就好像“手一碰墙边果树,熟了的果子纷纷下坠一样”。可查理喜欢的大概就是她的美貌,或者他本就庸俗到没想过两个人也需要精神层面的沟通。
爱情,是要彼此走近的。
王小波在《我的阴阳两界》里说:“除了背熟她身上的全部性敏感带,还要背熟她感情上的敏感带,才能讨到她的欢心”。可现实里,感情上的敏感带,有多少人不知道它的存在,又有多少人不在乎它的存在。查理便是此类人,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也不再弹琴了,弹琴有什么用呢,又给谁听呢?她也犯懒不去学画册和刺绣了,丢在衣橱里不管。其实这些事物,爱玛都是精通的,她确实有着不错的外貌、气质、品位和才艺。装饰房间、精心打扮、收拾花园、精致糕点,这些基本都得不到查理的认可和赏识,他的精神没到这一层。如此一来,闲来无事的爱玛,只能拿着火钳烧得通红,或者看着下雨发呆。
这种状况下,最容易出事。
于是,她有了情人,这勾起了她心底的那些久久压抑着的情绪。“她看惯了安静的风物,反过来喜好刺激。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爱青草仅仅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她必须从事物得到某种好处,凡不能直接有助于她的感情发泄的,她就看成无用之物,弃置不顾。正因为天性多感,远在艺术爱好之上,她寻找的是情绪,并非风景”。作者一针见血。
有了情人之后,回家照镜子,她惊异起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眼睛这样大、这样黑、这样深。像服过什么仙方一样,人变美了。她三番两次自言自语道:“我有一个情人!一个情人”!一想到这,她就心花怒放,好像返老还童一样。她想象的那种神仙欢愉、那种风月乐趣,终于就要到手。她走进一个只有热情、销魂、酩酊的神奇世界,周国是一望无涯的碧空,感情的极峰在心头闪闪发光,而日常生活只在遥远、低洼、阴暗的山隙出现。
结局是不好的,她后面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去找过公证人。这是我对电影版不满的,改变了原著的本意。电影里,爱玛成了关注肉欲的人,成了以肉体满足贪念的人。
在原著里:公证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饿狼般吻着,然后留在膝盖上,意兴盎然,玩弄她的手指,一面对她说着种种媚言媚语。他搂她的腰。爱玛立刻脸红了。她神情可怖,往后倒退,一面嚷道:“先生,您丧尽天良,欺负我这落难的人!我可怜,但是并不出卖自己!”她出去了。
福楼拜特意加了这么一个情节,要说的便是爱玛所追求的是一种虚幻的浪漫,有物质的部分,有情欲的部分,前提都是有感情的基础,而非仅仅是靠身体换取荣华。她从不是现实的人,更谈不上出卖身体,她追求的东西是虚幻的,但她追求的感情不是虚假的。至少她所付出的感情不是虚假的,只不过她遇到的两个人,都有虚假而已。一个只看重了她的身体,一个从没想过长久。
命运上的不公道,是偏要用最公道的价值标尺去评判各不相同的人生和人心。
企图让自己的生命去契合某个普世的道德价值,才是一切不公平的由来!倘或我们都承认各自生命的决然不同,并深切地忠诚于自己的价值评判,既不依附于别人,也不求得别人的依附,或许我们便真的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