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

  阿勒泰,在新疆的最北端,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蒙古等在此曾相继登场,如今最出名的是喀纳斯湖的秋景,还有被《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带火的可可托海,它就在作者笔下的富蕴县。
  看到这本书,是因为刚看完《额尔古纳河右岸》,这本书被放到了与之齐名的推荐榜上,前者讲祖国东北角的鄂温克族,后者讲西北角的哈萨克族,确实有着很多共同点。看评价还不错,所以买来一读,那种生于边疆少数民族生活里,静观岁月流淌和物是人非的文字,总是能让人沉思和安静。

  《我的阿勒泰》也不错,但较之《额尔古纳河右岸》,角度并不同。一个是基于自我,一个是基于她,少了一些更关乎某个少数民族群体的那种寂寞的繁衍。

  它像是散文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篇《通往滴水泉的路》。
  于荒凉中,几天路途中的一湾泉水,一片小小的绿洲,终因国道的开通而被抛弃。
  那些所有的,沿着群山边缘,沿着戈壁滩起伏不定的地势,沿着春夏寒暑,沿着古老的激情,沿着古老的悲伤,沿着漫漫时光,沿着深沉的畏惧与威严而崎岖蜿蜒至此的道路,都被抛弃了。它们空荡荡的敞开在荒野之中,饥渴不已。久远年代前留下的车辙梦一般印在上面。这些路,比从不曾有人经过的大地还要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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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道路如锋利的刀口,笔直地切割在戈壁腹心。一切都在上面飞速地经过,不做顷刻的停留。世界的中心沿着无可名状也无可厚非的轴心平滑微妙地转移到了另一面的深渊。
  从此再也不需要一条路通向滴水泉了么?再也不需要艰难的跋涉和挣扎的生活来换取它的一点点滋润了吗?如今我们所得到的一切,全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许那个女人和那个情人司机仍然还留在那一片小小的泉水旁边,夜以继日地打着土坯,并在等待土坯晾干的时间里,冲着天空仰起曾经年轻的微笑的面孔。在无边无际的等待之中,美梦丝毫不受惊扰。
  当我在这片荒野里独自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上了通往滴水泉的旧道。野地里,路的痕迹竟然如此清晰。不由得清楚地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当年,她和那个司机无处可去、无可容身时,她勇敢地对他说:“我们去滴水泉吧!”边说边为此流下泪水。

  也有温柔的岁月,比如那一篇《河边空旷的土地》。
  江阿古丽的房间收拾得整齐明亮,炕上整齐地摞着层层花哨的被褥。窗台又宽又明亮,养着几盆热闹的花。她已经不上学了,但还没有出嫁。是一个勤劳细心的女孩子,整天沉浮在家务活的海洋里。闲暇时间就绣绣花,去河边捡捡石头。生活寂静而心满意足。
  江阿古丽捡的石头泡在水里,她只捡那种豌豆大小的,光滑明亮的小石子,斑斓精致地浸在一个白色搪瓷盆里,放在窗台上,迎着阳光。金丝绒的窗帘静静停在一边,洁白的蕾丝罩帘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她发现了故乡的美,从此真爱着自己平凡孤独的生活,并深深地满意,深深地感激。后来她嫁人了,不知那些石子还在不在。
  江阿古丽在哈语中是“初绽的花朵”之意。

  最后一篇是《木耳》,让整本乐观向上的书,一下子悲了起来。不是悲壮而是悲哀。
  这篇中间讲到了哈萨克族的传统礼俗。自家放养的牛羊马驼,都只是作为供自己和客人享用的食物而存在的,是不可以作为商品出售来谋取额外利益的。也就是说,若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突然走上门,他也许会立刻为这人宰羊烹肉,慷慨地款待。但若对方要出钱买羊的话,出再多的钱也不会卖。虽然到了如今,这种礼俗在大时代的冲击下早就所剩无几了,但那种忍抑欲望的古老精神是不是仍然不着痕迹地深埋在了这个民族的心灵中?
  李娟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到夏牧场收购活羊的商人,看中了一家牧人的一头大尾羊,但报出的价格主人不满意,于是双方开始讨价还价。一直折腾到天黑,双方都不松口,商人只好留宿一夜,隔天再启程。结果到了晚上,主人直接就把那只被争执了一整天的大尾羊宰杀待客了。
  而这部分对应着由木耳所影射出来的汉族人的贪恋、自私、薄情、危险,不顾环境和生态的丑陋一面,着实也令我们自己反思。

  慢慢地,我们终究会明白,荒野会让你觉得自己曾努力去弄明白的那些道理也许才是真正没有道理的。

作者: xiaogs

喜爱旅游、户外、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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