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去世前写的最后一首诗,名《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前两句看似凄凉,而后两句画风一转,成了典型的苏轼乐观风格,黄州惠州儋州正是他被贬的三地。
儋州,在海南,是中国少有的几个不设区的地级市,也是海南四个地级市之一。
这次到海南,落脚点在海口,海口是我全国最后一个到的省会城市。海南也是我到过次数最少的省份,这是第二次,上次还是将九年前,直接去的三亚。
人们受限于所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生产方式,往往会形成不同类型的文化,如海洋文化和农耕文化。前者更开放和流动,后者偏保守和稳定,前者因为食粮的不稳定性发展出竞争性获取,往往更有侵略性,而后者因为农业收获的一定可预期性,更强调劳有所获,群居而性和。海南岛,四周环海,本是典型的海洋文明,但因为唐宋之后,这里成了中原政权被贬官员的流放地,这些人不仅带来了中原文化,还带来了农耕文明的仁义礼智信,并在此生根发芽。文化同化后,海南如今已基本同是农耕文明。
宋时,北方都被外族占领,所能流放的地方,其实本无多少可选。那是流放海南,是仅次于满门抄斩的一种罪行,木舟渡海,往往凶多吉少,唐初便有一个大名人在此海南死亡,他就是初唐四杰之首王勃。
如今渡海,不论各种方式,都已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如今的海南,也早已成了旅游胜地。
这是飞机落日时分降落时,海南落日蓝下的海岸线。
海南的琼山市,曾被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后来海口市也被列入国家历史化名城。但琼山市变成了琼山区,成为海口市的组成,其实它们如今成了一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海口成为文化遗产,有一大部分是因为被贬此处之人,如今这里还存有始建于明朝的五公祠,该景点内还修有纪念苏东坡的苏公祠。
当年苏东坡被赦,从海南北返,作别时留下一首诗《六月二十日渡海》:“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日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九死南荒吾不恨”,可惜几乎整一年后,病逝常州,病逝前写下了文章开头那首诗。
苏轼去世的那一天,和他夭折的小儿子是同日不同年,那个小儿子名苏遁,其母为朝云。朝云是苏东坡的侍妾,去世后,苏子曾为其作诗,序中有言:予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者随予南迁。
每每读来都觉可惜,朝云三十多岁的年纪便病亡于惠州,她陪着苏东坡去过了黄州和惠州,唯独少了惠州,没有跟到海南来,否则这里有天涯海角,说不定能终老一生,身心均再无漂泊。
苏轼宴请被贬岭南的王巩,席间问随王巩一道来到岭南的寓娘柔奴在岭南生活的心酸,柔奴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苏轼大为赞赏,遂填词《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何尝不是朝云的心态。
海口,住了两晚。
起飞得见海南最长的自流河,南渡江,海口便是因为是它的入海口,故得名。